第124页（第1页）
这个当口上褚绍陵最怕的就是卫戟出了什么娄子，一样的话别人能说，若是从卫戟嘴里出来就会成了别人的靶子，褚绍陵将额头抵着卫戟的额头轻声道：&ldo;这一两年我要办的事太多，别的都不怕，就是担心你。&rdo;卫戟心里一暖，垂眸：&ldo;臣都懂得，臣会老老实实的，不给皇上惹祸，不让皇上挂心。&rdo;&ldo;乖。&rdo;褚绍陵在卫戟眉心亲了亲，&ldo;就是须要让外人觉得，这些事都是我一手操办，你一点干系都没有才好。&rdo;将话都说开了两人心里都痛快了不少，夜刚过半，两人又拥在一起温存了一会儿才睡下了。年后褚绍陵开始着手整顿北方乡绅圈地一事，那是北方的旧俗，牵一发动全身，难办的很，褚绍陵几乎忙的焦头烂额，直到开春才理出了一个头绪来，随之自然又有一串的人头落地。那日褚绍陵正在查复斩首官吏的名单籍贯，卫戟在一旁仿着褚绍陵的字帮忙批无关奏折，外面王慕寒踉跄着跑了进来，抖声道：&ldo;皇上，快去看看太皇太后吧，御医说……不大好了。&rdo;褚绍陵只觉得头中嗡的一声，朱笔落在奏折上，染出了一抹刺眼的鲜红，褚绍陵一句话没说直接冲出了议政厅。慈安殿里宫人们压抑着低声哭，褚绍陵进了寝殿一把抄起跪在地上的御医领口将人提了起来怒道：&ldo;昨日你还说太皇太后身子有好转了！今日这是怎么了？啊？！&rdo;御医被吓掉了半条命，急声道：&ldo;太皇……太皇太后年纪大了，病情时而反复……臣也是无法……&rdo;褚绍陵一双凤眼几乎要烧起火来，里面太皇太后听到了动静，低声唤道：&ldo;皇帝……是皇帝来了么？&rdo;褚绍陵一把推开御医，转过帷帐走到榻前，太皇太后比起冬天里更瘦了些，脸色蜡黄，但眉眼还是慈和的，太皇太后动了动身子，褚绍陵连忙握住太皇太后的手，太皇太后转过脸来费力的看向褚绍陵，断断续续道：&ldo;不可……不可为难御医，他们……尽力了。&rdo;褚绍陵拼命忍下眼泪，点头道：&ldo;孙儿知道了。&rdo;&ldo;陵儿……别难受，哀家是早就该走的人了，你皇爷爷在皇陵里等了哀家几十年，哀家……早就想去陪着了。&rdo;太皇太后笑了下，&ldo;眼见着你长大了，做了皇帝，哀家更放心了。到了下面，对你早走的娘也有交代了。&rdo;褚绍陵死死咬着牙，太皇太后笑笑：&ldo;行了，哀家这个年纪，算得上是喜丧了，只是不放心你，你这孩子心思重，哀家走后，你难受尽可大哭一场，哭够了就算了，不可过于悲痛，不可大肆铺张的办丧事，朝廷正是用钱的时候，一切从简吧。&rdo;褚绍陵摇了摇头，眼泪流了下来，太皇太后此时已经看不清东西了，两只手哆哆嗦嗦的伸向褚绍陵，帮他将眼泪抹了，虚弱的笑了：&ldo;还跟小时候一样，面上冷，心里热……不用为哀家伤心，哀家这一辈子，见过三代皇帝，大半辈子住在宫里，享过的福够大了，并不吃亏。&rdo;褚绍陵哑声哽咽道：&ldo;孙儿还未曾尽孝……&rdo;&ldo;你尽的孝够多了，先帝……连你的一分都没有呢……&rdo;太皇太后话说的顺了些，脸色也红润了点，继续道，&ldo;哀家只叮嘱你一件事，对韦家……莫要过于厚待了，你给的赏赐荫庇够多了，靖国公府的那些人，真是块材料的你再提拔，剩下的……能富贵一辈子也就罢了，凭白居高位，犯了错倒会祸及一门，哀家……最担心的就是这个。&rdo;&ldo;孙儿省的。&rdo;褚绍陵看出来太皇太后这是回光返照，心里一时如同刀绞，哽咽着答应下，&ldo;有才能的孙儿会慢慢提拔上来，平庸些的，孙儿就赐地赏银子，慢慢为他们筹谋。&rdo;太皇太后点点头：&ldo;这才是长久昌盛之道，对靖国公府如此，对梓君侯府也要如此，对卫府上……哀家劝你也是如此，哀家知道你心疼他，来日多命皇族与卫府结亲就是了，万不可什么人都提拔，懂么？&rdo;太皇太后与褚绍陵想到了一处了，褚绍陵答应着：&ldo;孙儿谨遵皇祖母教导。&rdo;&ldo;算不上教导，只怕你当局者迷罢了。&rdo;太皇太后心中几件大事都已放下，彻底安下心来，想了想又拍了拍褚绍陵的手道，&ldo;让……让那孩子过来，哀家也有几句话嘱咐他。&rdo;褚绍陵顿了下，随即点头，转身对外面哑声道：&ldo;传卫国公。&rdo;109不多时卫戟来了，太皇太后费力的睁开眼看了看，随即摆摆手，&ldo;陵儿……出去守着，哀家跟卫国公有几句话要说。&rdo;褚绍陵犹豫了一下，转过屏风出去了。太皇太后咳了两声低声道，&ldo;过来些，哀家没力气了……&rdo;卫戟连忙走近跪下来，沉声道，&ldo;太皇太后有事自可吩咐臣。&rdo;&ldo;不是吩咐，是劝你几句话……&rdo;太皇太后断断续续问道，&ldo;皇帝……要纳凌家女儿为妃的事，你……知道了吗，&rdo;卫戟点了点头，&ldo;皇上之前跟臣提过。&rdo;太皇太后似是欣慰似是感慨的叹了一口气：&ldo;哀家……就知道他要告诉你，你能容下，这样很好，卫国公，他是皇帝，哀家听说……你们的事，起初不是皇帝逼迫的你，既是你愿意的，那好些事……说不得，你要容忍些了。&rdo;卫戟想起褚绍陵的计划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了想点点头：&ldo;臣知道了。&rdo;&ldo;早听皇帝说你性子温和，果然……如此。&rdo;太皇太后摇了摇头，&ldo;哀家还有事要叮嘱你，皇帝好杀人，朝政上的事哀家也知道些，听梓君侯说，皇帝每次着急，要发脾气的时候都是你在挡着，难为你了……&rdo;卫戟垂眸道：&ldo;臣身为皇上近臣，这是臣的分内之事。&rdo;太皇太后慢慢道：&ldo;哀家要说的就是这个……皇帝是个念旧的人，今日他如此对你，以后只会对你更好，你不必有顾虑，该说的就说……该劝的就劝，皇帝身边没个人管着是不行的，懂了么？&rdo;&ldo;是。&rdo;卫戟垂眸，&ldo;该臣做的，臣不会推诿。&rdo;&ldo;那哀家就放心了。&rdo;太皇太后气息越发弱了，遗憾道，&ldo;纳妃的事，是哀家逼皇帝答应下的，不是他的意思，你莫要怪他，若你是女子，哀家自会给你一个名分，但孩子啊……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就是做皇帝尚且有那些不如意之事，所以万事……万事要知足啊。&rdo;卫戟点头：&ldo;太皇太后自可放心，卫戟从未妄图过什么，等皇上膝下有子后臣会像侍奉皇上一般侍奉皇子，将他当做君主一般。&rdo;太皇太后眼眶一红：&ldo;难为你深明大义，哀家最后再托付你一件事，陵儿他……&rdo;太皇太后流下泪来，哽咽道：&ldo;皇帝他重孝道，当年凌皇后走时他才十几岁，穿着一身重孝跪在在棺椁边上，不出声，只是流泪，不吃不饿的咬着牙守了好几日，最后竟是一头磕在奠仪上昏了过去，那个情形哀家如今还记得，每每想起来心里疼的受不住……&rdo;太皇太后哑声道，&ldo;哀家走后，皇帝不一定有那样悲戚，但也会伤心的，你好好劝着他，别让他伤了身子。&rdo;卫戟眼中噙着泪点头答应下：&ldo;太皇太后放心，臣定然会尽力劝慰。&rdo;太皇太后语气愈发轻了，气若游丝：&ldo;陵儿……陵儿他从小命苦，凌皇后不受宠，外家受先帝的压制，他那几个兄弟还整日……整日虎视眈眈的想要捅他刀子，这孩子没过过一日舒心的日子，小小年纪……就知道在凌皇后和哀家面前装开心，装高兴，你看他沉稳，那是生生……生生让这不如意的日子磨砺出来的……孩子，好好待他，莫要让他再伤心……&rdo;卫戟心中大痛，郑重磕下头去哑声道：&ldo;太皇太后放心，臣定然不会辜负皇上。&rdo;太皇太后彻底放下心来，倒在软枕上放松的笑了下，轻声道：&ldo;叫……叫皇帝进来……&rdo;卫戟连忙去唤褚绍陵，褚绍陵进来坐到榻边上哑声道：&ldo;皇祖母……&rdo;&ldo;孙嬷嬷……传哀家懿旨……&rdo;太皇太后喘息愈发急促，直直的盯着外面道，&ldo;哀家死后……许皇帝为丧主，许皇帝承重孙，但……不许……不许皇帝守三年孝，皇帝跟别人不一样，不能再为了哀家耽搁三年……只需……按孙孝守一年即可。&rdo;褚绍陵偏过头去，眼泪蜿蜒而下，孙嬷嬷将懿旨奉上来，帮着太皇太后下了凤印，太皇太后瞳孔已然散了，含着笑慢慢道：&ldo;哀家……哀家去见你皇爷爷了，大褚如今日益昌盛，哀家……可以给你皇爷爷有个交代了，皇帝啊……这条路……是你选的，就得……接着……走下去。善待卫戟，莫要……同你父皇一样，做了……做了真正，真正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