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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事毕,紫砚取来玉簪花粉。阿雾嗅了嗅,&ldo;这粉哪儿得的?&rdo;&ldo;昨日从五姑娘处得的,听琴音说是今年新制的。&rdo;为了这盒子粉,紫砚可是托了好大的人情,只因六姑娘嫌弃自己屋里的粉是外面买的,混有铅粉。阿雾用指尖拨弄了一点儿,食指和拇指将粉末揉弄开来,粉是好粉,只是不贴服肌肤,上了粉远远瞧着还好,近看都能瞧出那粉扑扑地掉,阿雾见过的荣五姑娘可不是用这等粉的人。&ldo;别是五姑娘屋里的丫头拿她自用的粉哄你。&rdo;阿雾嫌弃地把指尖上的粉弹掉,&ldo;我年纪还小也不用上粉。&rdo;阿雾美滋滋地看了看这张脸,端的是&ldo;却嫌脂粉污颜色&rdo;的容光。一时阿雾起身巡检六姑娘的衣橱,衣衫不多,大多是半旧家常裙,出门见客的衣衫则少得紧。阿雾瞧着一件紫色暗金绣缠枝菊纹镶金菊叶边的上裳,心下觉得眼熟,垂眸片刻,才忆起,那日五姑娘来看自己,可不就穿的这样的褙子。另一件碧色领口绣紫梅对襟裙,可不也是五姑娘穿过的样式。阿雾心下升起不好的预感,虽说是自家姐妹,又不是一胎双胞,哪里有做一模一样衣裙的道理。也不知这前身六姑娘是真傻还是假傻,她这般相貌,用得着处处模仿荣五那半吊子才女?☆、稚女心思别样多紫砚见阿雾看了那紫色褙子良久,以为她是拣了这件,便从另一个柜子里取了条白色泥金缠枝菊纹裙,捧到阿雾眼前。这真活脱脱当日五姑娘的打扮了,阿雾见紫砚手脚如此熟练,想必不是第一朝做这等事了,心下更是觉得难堪。&ldo;不用这件。&rdo;阿雾指了指柜子里另一条素粉轻纱裙,&ldo;就配那件。&rdo;接着又选了件立领粉色中衣,阿雾让紫砚替自己梳了花苞头,荣勿忧的首饰不多,也没什么珍贵的,阿雾现用两条细细的金蔷薇手链子将十几枚豆大的珍珠或花瓣子耳钉串起来,缠在花苞,说不出的天真烂漫、玉嫩娇憨。一应打扮规整,紫扇将阿雾素日带的金葵花八宝璎珞长命锁捧了来伺候她带上,荣府的姑娘人人都有这样一把长命锁。阿雾这一身打扮下来反而比往日前身学那五姑娘华丽端方更见小女娃的娇态,也更符合她的年岁。&ldo;今日我身子好多了,咱们去太太的屋里坐坐。&rdo;阿雾口中的太太是荣府的三太太崔氏。崔氏刚从上房伺候了老太太回来,阿雾便起身去了崔氏的正房。&ldo;太太可是刚从老祖宗屋里回来,老祖宗身子可好?&rdo;小丫头打起软绸帘子,崔氏只见阿雾笑盈盈立于门口。饶是阿雾的亲生母亲,见着她也痴痴地看了片刻。崔氏见今日阿雾别有不同,往日她爱学荣五的打扮,华丽逼人,显得老气横秋,就像是硬生生在牡丹上套了层金壳,反而少了韵致,今日这般娇娇憨憨,粉妆玉琢,可爱得让人心底不知该怎么怜爱她是好,恨不能抱在怀里揉一揉才好。年纪小小,举止间就拖出一尾惑人的娇俏袅娜的光华来。崔氏将阿雾抱在怀里,极爱地亲了一口,叫道:&ldo;可真是娘的心肝儿,你这还在怎么自己过来了,我才说过去看你。&rdo;崔氏爱怜地看着阿雾,&ldo;阿勿身子可好些了,早晨都吃了什么,可克化得了?&rdo;听着那亲切的阿勿两个字,虽然同音不同字,但阿雾还是有些激动,想起真正疼爱了自己二十几年的爹娘,也不知这一世他们可好。只是今生阿雾已经成了阿勿。只为记述方便,今后我们也还称阿雾。阿雾瞧了瞧崔氏屋里这一堂花梨木家具,虽则也名贵,只是多为拼接木料,终是抵不上整块大木裁制的家具来得贵重。一时阿雾不得不感叹,老天爷果然是容不得人好过,这一世她虽得了前世梦寐以求的美貌,却生在个不尴不尬位置。前一世她心高气傲不认命,处处同顾惜惠较量,终熬得心衰力竭,让父母忧伤落泪,今世她须得好生惜福才是。&ldo;都克化得动,特是有一叠红枣馅儿的山药糕最好吃。&rdo;虽然不及公主府的点心师傅,但也勉强入口了,勿忧暗叹。&ldo;阿勿要是爱吃,明日娘再让大厨房给你做。&rdo;崔氏怜爱地打量着阿勿,&ldo;身子可算是见好了,这脸上也有血色了。&rdo;话至此,想起大厨房的刁难,崔氏不由眉头一皱,想阿勿这般玉雪可爱,如果不是错投在了自己肚子里,日子怎会过得如此卑微,连吃食上都不能由己。崔氏有些忧伤地为阿雾理了理发饰,素日虽被大房、二房的女儿百般看不起,可阿勿就是爱跟着荣五玩,这回病也是为了荣五,要不是荣四、荣五那两个促狭鬼骗了阿勿为她两个取劳什子东西,怎么会淋了大雨,险些丢了性命。&ldo;今日怎么想起梳花苞头了?&rdo;崔氏摆弄了一下阿雾的头发,她素日爱跟荣五学,明明小小年子却装老成,偏要梳些大姑娘的式样。荣五今年虚岁1已经十一了,阿雾才不过八岁(同指虚岁)。&ldo;不好看么?&rdo;勿忧故作怯怯地问。&ldo;怎么不好看,我女儿无论穿戴什么都好看。&rdo;崔氏与有荣焉地道。这话倒不假,阿雾容颜茂丽,又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怎么看怎么好。&ldo;娘,我还想做几身新衣裳,好不好?&rdo;阿雾摇着崔氏的衣襟。崔氏看着阿雾明亮潋滟的眼睛,说不出拒绝的话来,&ldo;你说做便做就是了。&rdo;崔氏拍拍勿忧的手。&ldo;娘最疼我。&rdo;阿雾将脑袋拱进崔氏的怀里,以前她那常年板脸的公主娘亲都抵不住她这等撒娇,何况崔氏。崔氏好笑地揉着勿忧的头发,&ldo;你这孩子,病好了倒粘起人了。&rdo;阿雾笑笑,也不敢答话,想来前身并不粘这位亲娘。闲来无事,阿雾也翻过前世留下来的幼稚手迹,年纪小小就悲春伤秋还贪慕虚荣,成日里念念地是学荣五,涎着脸去贴人的冷屁股。如今瞧着崔氏见自己粘她时反常的受宠若惊,让阿雾更是鄙视前身,就因着自己母亲庶女出身,反而跟着荣五几个一般瞧不上自己母亲,这像个什么话,连基本的孝道都不懂。要让阿雾像前身那般卑微可笑,那她可万万做不到。这些时日阿雾病着,没少听丫头编排自己的前身。放着正经主子不做,反而处处效仿荣五,已经到了病态的程度,这府里别说主子辈儿的,就是有头脸的丫头也瞧不上她那作派。也只有崔氏和荣三爷真心疼爱她,容得她这般不着边际的混账。&ldo;娘今日做什么?&rdo;阿雾坐起身。&ldo;我能做什么,不过是把你两个哥哥的衣衫拿出来做做,再给你爹做两双鞋垫。&rdo;这就是崔氏一天的生活。其实不说,阿雾也能知道崔氏的境况。家里的事轮不到她这个庶子媳妇管,串门子走亲戚别人瞧不上她是庶出,又更是嫁了个庶出的丈夫。阿雾当郡主那会儿,没少见荣府的夫人太太,唯独如今自己这位娘亲甚为少见。如果换了自己那公主娘亲,必然是清晨烹露煮茶,下午扫花迎客,府内杂务自有心腹嬷嬷照料,门外贵客从来不缺串门的。&ldo;我看太太做会儿。&rdo;阿雾果真一门心思看崔氏做起女红来。先看崔氏的针线笸箩里,样样布头皆有,j□j针线全具,不是个中高手,断然没这般全的。至于前身的针线笸箩里,东西则凌乱不堪,还有个没绣完的半拉子荷包,真真不好意思拿出来见人。前身不擅女红,只因一门心思学那荣五要做才女,偏于才学上又不得要领,真真是朽木也。&ldo;我做针线有什么看的,你这身子才好些,少费眼,你要是真好了,就回去跟着你姊妹们念书才是。&rdo;崔氏暗自叹口气,阿勿这孩子,容貌是顶尖的,可就是脑瓜子不灵通,书怎么也念不好。崔氏也不指望阿勿能像荣五一般出众,可是像她们这等人家的姑娘要是不会读书写字说出去都是笑话,何况人说&lso;腹有诗书气自华&rso;,阿勿什么都好,只是那举止看着畏畏缩缩,让人不喜,更是需要念书。今日崔氏见阿雾举止作派都格外不同,处处彰显着世家贵族的风华,心下更是认为她这是素日读书的功劳。也是做母亲的凡事皆往好处想,她也不想想阿雾从虚六岁开始启蒙,怎么前面几年都不见有今日之风采。读书?勿忧暗自好笑。前世,皇后亲自来请她进宫为公主讲课,今世还用得着再跟着姊妹读书,更何况,阿雾觉得从她的经历看,女儿家再怎么有才情,都比不上一张脸来得好。&ldo;书自然是要读的,过几日我就回去念书。&rdo;阿雾不待崔氏再继续说,就岔开崔氏的话,向她讨教针法。做阿雾的时候,身子不好,女红几乎是不碰的,想她死前,连亲手为父母做个荷包也不得,留个念想给他们也不能,一时心酸起来。&ldo;太太这针法瞧着倒与别人不同,穿花绕柳似的,看着人眼花。&rdo;阿雾将头偏向崔氏。说起女红来,崔氏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ldo;这还是你外婆教我的,你外婆本是你外公府里的绣娘,一手针线在当时可是冠绝青州城的。当初你外婆一副玉堂富贵的双面绣被京里的贵人买了去,献入宫,连太后娘娘都问起了呢,还称咱们这是崔绣。&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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