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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潜流闻言先是吃惊,后又发誓说不会泄漏,略一思忖后他道:“你看会不会是陆从容派人下的毒?”
江照晚稍一思索,随即摇了摇头,“我觉得不象是漕帮之人。陆从容误会家父杀了他爹,一心要置家父于死地,若是他有机会下毒,索性用剧毒杀害家父岂非更直接些?又何必用这种不至于伤害性命的毒药?”而这点也正是让他想不明白的,那下毒之人究竟是何动机?
谷潜流听说了也觉得有理,道:“看来下毒之人并不想害令尊性命,而是另有所求。”他心念一动,又问:“你看会不会是扮作令尊模样杀死陆横的那个凶手?”
江照晚顿了顿,随即摇头叹息道:“我也不知道。”
两人沉默了片刻,谷潜流忽然想起一点,又道:“你知道么?其实令尊虽然昏迷,却能听见周围所有动静。如今我们这番话他可都是听得清清楚楚——这是‘卧千年’与其它迷药最大的不同。我这也是早年听先师说的,当年听了后颇觉得惊奇。要不是怕中毒之后醒不过来,倒想吃点试验一下的。”
江照晚先是惊讶,过后却又有些担忧。如今父亲明明神智清醒,却不能醒来,想必很受煎熬。那下毒之人专挑这种毒药,也不知是何用意。之后他过去劝慰了父亲几句,要他不用忧心,只管安心休息,又告诉他谷潜流会帮他解毒,早迟总能醒过来,让他耐心等候。
过后几日谷潜流便日日过来试着给江子奇解毒,因怕引人怀疑,他每次都从偏门进出。而漕帮那边一直毫无动静,似是是并不知道江子奇中毒之事。就连风歌雪等众人也只当江子奇真是出门办事去了。这日晌午江照晚来探望父亲,谷潜流见他心情似乎比前两天轻松了些,忍不住追问他。
江照晚道:“我的一个好友这几日就要回来了。他对医术颇为精通,说不定能帮我爹解毒。”他口中的好友指的自然是云游在外的拂尘,原来他派了殷凭去寻找,适才刚收到了殷凭的飞鸽传书,说已经找到,这两日拂尘就会回来。
谷潜流闻言吃了一惊,脱口问道:“你那好友是何人?”
江照晚因想着拂尘曾交代过自己不要随便告诉人他精通医术,以免引来众多江湖人求医,扰了佛门的清静,心下便有些犹豫。谷潜流见他神色踌躇,主动道:“不方便说就不用说了。总之有人能给令尊解毒,这总是天大的喜事。”
江照晚见他没有逼迫自己,感激地微微一笑。谷潜流怔怔看了片刻,忽然道:“你笑起来特别好看,让人觉得心里暖暖的。”
江照晚先是怔忡,旋即忍不住失笑,又道:“其实我那朋友笑起来才真的是让人心里暖暖的。”思及拂尘那和煦如风的笑容,期盼他归来的心情又更加迫切了几分。
与谷潜流又闲谈了片刻,江照晚便离开院落回了书房。到了书房门外却见风入松坐在书桌边看着什么。听见声音风入松回过头来,起身朝他微微一笑:“你回来了。”又随手放下了手中之物。江照晚看了看,原来是数年前风入松画的那张桃花图。
风入松见他看着那张图,笑着道:“这等见不得人的东西想不到你还收着——那时候哪里懂画画,涂鸦罢了?”
江照晚勉强笑了笑,问他:“燕兄呢?”这几日燕山亭与风入松整日里形影不离,说是如胶似漆也不为过,故而江照晚有此一问。
“他在收拾行李。”风入松静静道,“我是来向你辞行的,马匹已经备好,我们稍后就出发回京城去了。”
(十七)
江照晚轻颤了颤,抬头呆呆望向他。见他神色异常地平静,想到那夜他与燕山亭的相拥亲吻,恍惚觉得从前那些令他无数次心碎的情怨痴缠或许从未发生过,一切只是他一个人的想象——否则风入松怎能如此轻易就放下了过去?
“那你们保重……”江照晚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在空气里,渺茫地象是从月亮里传来,孤寂冰冷。
风入松叹了口气,又蹙起眉头道:“其实这个关头我实在不想离开,万一漕帮来报仇怎么办?可是你爹他……”他苦笑一声,“他已明白下了逐客令了,我哪还有脸死赖着?”
原来是爹逼他离开——江照晚茫茫然想着,思及昏迷不醒的父亲,心下一片沉重。静默了片刻,他悄声替父亲辩解道:“我爹也是为你好——他不想连累你……”
“连累?”风入松连连摇头苦笑,“原来你们都拿我当外人……”他扫了江照晚一眼,略有些埋怨地道:“其实我们的感情就和亲兄弟一样,江大哥你何必这么见外?”
听了这话江照晚心头一震,眼下风入松说话的口吻却似乎又回到了刚重逢那一日,面上也再度戴上了面具。他如此撇清,大概是想要彻底放下过去罢。也是,如今自己已有了风歌雪,而燕山亭亦对他有了回应,他又何必再纠缠于过往?
江照晚自嘲一笑,道:“你以后还是别叫我江大哥了罢。虽说我比你年长,可我娶了你的妹子,按理说我即便不跟着她喊你哥哥,也不该让你叫我大哥……我看你叫我妹夫就好。”
风入松面色一僵,略有些尴尬地笑了起来,“从不知你这么拘泥于礼节的。不过是个称呼而已,从前我一直叫你江大哥,一时改不了口……”
“没有什么习惯是改不掉的,单看你是否用心刻意。”江照晚打断了他。他回头看了看桌上堆积如山的信件,静静道:“爹出门办事去了,积下一大堆事情。我就不给你与燕兄送行了,你们一路上保重。”
风入松见他态度如此冷漠,面色顿时黯淡下来。站在那里踌躇了一阵,终于一咬牙,握紧拳头转身而去。走到门口处他忽然顿住脚步,头也不回飞快地道:“等孩子出生,我会来祝贺的。”随即便消失在了门外。
江照晚瞪着门口呆呆望着,不觉间指甲已嵌入肉里。良久,他颓然跌坐在椅子中。一阵风吹来,吹得他全身刺骨得冰寒,他这才发觉自己衣衫已经湿透了。
风歌雪端着晚膳进来时见他缩在椅子中发怔,房里连灯都没点,于是一边点灯一边问他:“可是身体不适?”
江照晚回过神来,忙起身道:“没有,只是看着一堆事情觉得烦,所以想偷懒。”又扶着风歌雪坐下,柔声责备道:“怎么不好好歇着?这些事让朱朱做就好,她懒得要命,你不叫她她乐得轻闲。”
风歌雪嫣然一笑,“人家都说多走动有利于胎儿生长。另外朱朱才不是懒,如今她正在整理房间呢。”粉面上忽然飞过红云,期期艾艾道:“今晚……今晚回去住罢,书房这里阴冷得紧……我的病早好了……”为了让她安心养病,新婚后江照晚一直住在书房,除了她意识模糊的新婚之夜,两人还从未同床共枕过。
江照晚一怔,强笑着道:“我睡姿不好,怕踢到胎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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